日本“老八路”前田光繁使用过的军号为铜质,高29cm,宽11cm,喇叭口径11.5cm,号嘴口径2.5cm,号穗长35cm。军号呈喇叭花形状,号嘴铜质,号身弯曲成耳形手握圆环,两条烟色号穗一上一下缚号身。
前田光繁已是一位高龄的日本老人。他生命中的许多往事都已渐渐在记忆长河中淡漠,甚至消失,唯独青年时期在中国国土上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却永难忘却。与此同时,中国人也没有忘记:前田光繁是第一个参加中国八路军的日本士兵,是“日本士兵觉醒联盟”的发起者,还是中国东北老航校的建校元老之一。
前田光繁出生于日本京都的一个小手工业家庭。17岁时到东京入伍当了一名海军,因体弱闹病提前退役。“七·七”事变爆发前一个月,前田光繁只身赴中国沈阳,进入为日本侵略中国东北服务的特殊机关“满铁公司”。次年春天,他被派往河北邢台一个叫“双庙”的小车站工作。
1938年7月的一天清晨,尚在梦中的前田光繁,被八路军俘虏了。之后,他便跟着八路军以急行军的速度日夜兼程,一直向山西太行山行进。八路军129师政治部敌工科科长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前田光繁被安排和他同居一室。敌工科长给他讲日军对中国百姓的残害,讲自己留学日本时参加的反战运动,讲日本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讲中共的信念,讲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此后的日子里,他更是耳濡目染:“八路军是一座学校,由朴实的、俭朴的、意志坚强的人们构成。”
1939年1月2日,八路军总部驻地山西辽县麻田村打谷场上正举行军民迎新联欢会,前田光繁与另外两名日俘一起在会上自愿参加中国的八路军。八路军总司令朱德握住前田光繁的手热情地说:“我代表八路军衷心欢迎3位日本青年参加我们的军队,成为光荣的八路军!”同年11月,前田光繁动员另外7名日籍八路军战士,成立“日本士兵觉醒联盟”,这是八路军中第一个日本人反战团体,此后在中国各地发展到13个支部223人。
1940年,日军开始对华北地区进行疯狂扫荡。10月下旬,百团大战第三阶段关家垴战役打响,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此时前田光繁的任务是向日军喊话宣传。关家垴一战,八路军英勇作战,几乎全歼日军,其中也有前田光繁的一份“功劳”。
前田光繁回忆关家垴战役时,他这样说:1940年10月下旬日军36师团两个大队1000多人被围困在山西省武乡县关家垴一带,指挥这一战役的是刘伯承将军和邓小平政委,由129师的劲旅385旅、386旅、师部直属队、迫击炮团,还有国民党地方部队一个团组成的平汉纵队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打得很激烈,日军困兽犹斗,急了眼地往外冲,我们的部队死劲往回打,而且包围圈越来越小,日军的飞机白天来支援炮弹,机关枪一齐狂轰滥炸,就在这关键时刻,我被派到平汉纵队,任务是向日军喊话宣传,让他们不再负隅顽抗、快快投降。记得那是10月25日下午,平汉纵队的一位参谋,领着我用隐蔽动作,急冲冲往前线赶,在一片小树林中正巧遇见了刘伯承将军、邓小平政委和129师政治部的蔡树藩主任,蔡树藩主任还对我说:“去前线喊话,十分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祝你成功!”
当我们到达前线时,实际上八路军不但将日军紧紧包围,而且已经做好了最后总攻的一切准备,让我喊话宣传,也是我军仁至义尽,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快到半夜时刻,一小队八路军战士,掩护着我悄悄地接近敌军阵地,我们在战壕掩体里,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隐约可听到敌人阵地里的响动,可见距离是多么的近。
我的武器是一个铁皮做的喊话筒,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静静的黑夜中,高声用日语开始喊话:日本士兵们,现在八路军停止了射击,你们不要开枪了,听听我们的喊话吧,我是日本人,过去曾是你们的战友,现在是八路军中反战觉醒联盟的一员,我们的目的是让战争早日结束,尽力挽救战友们的生命!现在你们已经被八路军紧紧包围,快下决心,放下武器投诚,突围是没有希望的,八路军绝对不杀俘虏,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想想吧,你们在家的父母、爱妻、子女决不想看到你们的骨灰……
在我喊话时,确实几乎停止了射击,甚至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听声音像是日本人。”“不,是朝鲜人吧。”“巴格牙鲁,闭嘴!这是阴谋、射击、开枪!”这是当官的在喊。后来,我又反复喊了好几次……
但日军不投降,因为他们认为,如果被八路军俘虏了就会统统被杀死。后来总攻开始,军号声、枪炮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关家垴一战几乎全歼日军,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在扩建改陈后的山西武乡县八路军太行纪念馆展厅里,前田光繁站立在一幅八路军指挥系统表前,久久凝视着图上一位位八路军将领的名字,喃喃念叨着:“朱德、罗瑞卿、邓小平……,这些领袖我都见过。我想念他们!”他又忆起当年在山西和延安的日子。认识朱德后,前田光繁常常在傍晚的操场上看到这位八路军的最高统帅与战士们一起打篮球。朱德会大声喊场外的前田光繁:“喂,小伙子,来来来,打一会儿,来吧!”刚开始前田光繁很拘束,因为这在日本军队的上下级之间是不可想象的。后来他慢慢习惯了,也不客气地和朱德你争我夺起来。
前田光繁日常怀念最多的人除了朱德总司令之外,那就数罗瑞卿了。因为当时罗瑞卿是八路军政治部主任,反战联盟属政治部管辖,也就是说罗瑞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并且与他们正好住在同一村庄,因此常常见面。第一次见到罗瑞卿同志是在1939年的夏天,罗瑞卿兼任抗日军政大学晋冀鲁豫分校副校长,这个学校还没有设日语课程,任课教员由于患痢疾病倒了,前田光繁被召去当了临时教员,没几天,他也患了同样的病,一阵儿冷得如入冰窖,一会儿又烧得如进火盆,没想到罗校长亲自到宿舍探望他二人,关切地让他们好好养病,并叫医护人员给他们注射了奇缺的奎宁针剂。没几天他们就痊愈了,投入到战斗第一线。
罗瑞卿作为八路军野战政治部主任,对反战联盟的日本人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教导。他们虽然当了八路军,但毕竟为日本卖过命,干过不少坏事,这些日本八路,见了部队首长和受过日军残害过的老百姓,总是心里害怕,不好意思。罗瑞卿曾多次对他们恳切地说,你们觉醒了,是我们的同志,不是敌人,我们八路军是憎恨发动侵华战争的日本军国主义者,并不憎恨你们这些被迫参军的士兵,你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放下武器,弃暗投明,就是朋友……他也用同样的道理,教育广大八路军指战员和根据地的老百姓。后来老百姓见到他们就亲切的称呼“日本八路”,他们感到很温暖。
1942年,延安成立“反战同盟总部”,前田光繁辞别山西,到延安协助工作,同时担任延安“日本工农学校”教师和政治工作人员。前田光繁在延安窑洞前纺过线,在宝塔山上开过荒,在延河水中洗过澡。前田光繁由衷感叹:那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岁月。1945年8月,日本接受《波茨坦宣言》的当天夜里,前田光繁得知消息后,与已就寝的200多名“日本工农学校”学员跳出被窝,冲到操场上,欢呼雀跃,流泪拥抱。当时的中国还需要他们做大量的工作。9月间,一位老红军和前田光繁任队长,带领250名“日本工农学校”的学员从延安出发,千里跋涉赶赴东北,帮助做约200万日军及日本侨民的遣返工作。之后,前田光繁又帮助东北民主联军说服原日本航空教练队的教员、技师、飞行员加入新成立的东北航空学校。前田光繁担任政治指导员,培养出新中国第一代飞行员。1958年,前田光繁回到了阔别21年的日本。但他始终忘不了在中国度过的那些不寻常的岁月。
2005年8月15日,正值省委、省政府在八路军纪念馆召开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大会之时,前田光繁专程来到八路军太行纪念馆,将他几十年珍藏的在八年抗战中太行山战场上使用过的军号及一大批珍贵文物捐赠于八路军太行纪念馆。他说着不太通顺的中国话,娓娓道出了他的心声。60年前,他曾多次随八路军政治部敌工科张香山等八路军领导人转战在武乡的山山凹凹,喝过武乡的水窖水,尝过武乡的苦苦菜,住过武乡的土窑洞,和武乡老百姓有着鱼水深情的战斗情谊。这次就要离开武乡了,对于这位老八路来讲百感交集。他依依不舍地说了几遍,“我还要来,我还要来”,且饶有兴致地挥毫题词:“武乡是我的第二故乡”。
这把军号现珍藏于八路军太行纪念馆。